第六案

使Terpsichore誕生於河畔冉生的霧中

舞動的雙臂在右岸,裸足在左岸

足上銀鈴 足下灰土

腰際彩帶繫上木蘭 獨自飄香

 

通聯記錄

來電顯示時間:5月4日 23:37

來自:克魯斯

  「貨已上岸,老大,白的三箱,紅的四箱,彩豆兩箱,是的,貨車已到……我依指示把車停在臨海斷崖上,交貨情況一清二楚,我也點了個菸好讓他們知道組織正嚴密監控著,不,條子剛巡邏過,三更半夜他們不會在這種偏僻港灣停太久,火光沒被發現……新合作的那夥人駕著小船登岸的技術還不錯,燈火也沒外洩,但搬運的手腳不夠俐落,瞻前顧後的恐怕引人疑竇……是,我明白,老大,要不是上次那夥人給那新來的警探給逮了,組織也不用……不會誤時的,我知道這是筆大買賣,現在貨裝上車了,內應開了側邊的鐵門,接下來交給他們分運,該死那是什麼?(槍聲)不礙事,老大,我找到那傢伙了……是呀,您真是料事如神,這批貨果然能把他引來,今晚雲多視線不清,不過我會處理的,預計用在特務會計畫上……全憑您的功勞才是,我只是依命行事……知道了,我會吩咐下去,那夥新來的只要敢說出去一個字就全部幹掉,這樣可以嗎?好,我會立即處理,晚安,老大……是,我聽說『嗜血的紳士』這個封號了,我並不反對,不多說了。」

   * * *

收件者:X-4yilan@yahoo.com.tw

寄件者:tewuhuai@yahoo.com.tw

主旨:關於計畫

  長官,先向您問候,最近的天氣一樣陰霾重重,不是在暗示什麼,只是班上的氣氛愈來愈怪異,林育辰說是校長發威了也沒人理他。

  愈接近停課,模擬考也不請自來,基本上大家的壓力挺大的——原諒我直接切入正題,長官,壓力!身為他們口中的廠公及未來的自習長,我漸漸覺得幹員們正處於情緒緊繃的狀態,那種笑不徹底怒不從心的、全然的淡漠,事實上你昨天託我們查的事今天完全沒有人提起,因為自從尋寶一事開始後,我們已經,呃,經歷太多打擊,我們明白冷靜理性是特務基本條件,但包括我也認為這不是個好主意,有人嚷著這是送死,我認為……我認為什麼?悲觀點說,大家都喪失鬥志,被夾在指考和任務間,考上的人又自願或被迫憑空消失,停課以後班上又會變成什麼樣子?死氣沉沉是我不願見到的,我的文筆不夠好,不能確切表示大家的看法,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任務已變了調,變成死亡的曲調!這些案子已經不單純了!長官,那名毒犯是否能交給A、P或其他幹員甚至警方去查呢?目前仍無其他證據證明他和陶片有關,即使他被他們追殺……說難聽點,與我們何干?Σ想殺的人太多,我們真的救不了,連命都賠上了……

  深感抱歉,但也懇請您思考我們為難的立場,接受特務會最終(也不得不)討論出的、委婉的回絕信。

       祝好

廠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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寄件者:X-4yilan@yahoo.com.tw

收件者:tewuhuai@yahoo.com.tw

主旨:RE:關於計畫

  親愛的特務會:已收到你們的回絕信,之所以不覺驚訝是因為我知道即便是特務會也是有底限的,幾場案子下來,我遺憾地看著它們以悲劇作結,縱使這是身為特務應承擔的風險之一,不過我也不能讓你們在精神狀況不佳時出任務,尋找該毒犯一事我會問問A和P,他對Σ的了解愈多,我們就離破解他們更進一步,和組織關係甚大,在此再度提醒,特務除了冷靜理性還得有耐性,尤其在這種拖了幾個月的案子上,尋找陶片一事是件重大的任務,不只事關財富,更攸關組織成員的性命,涉及人數之廣泛可能超乎你們的想像,各位不可輕忽,既已涉入便無退場之可能,我想我已經說得十分清楚。

   我希望你們能和此案保持聯繫,方才和D警探談過,他們最近盯上一家咖啡館——是的,表面賣咖啡,私下賣毒,位於夜市附近,甚至就在警局邊,D認為那裏極有可能是羅東地區的毒品集散地,通知你們一聲,若你們不介意就去晃晃,也許能提供不少情報,我想你們清楚我的暗示。

       小心行事    

代號X-4 宜蘭區情報室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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親愛的日記:

   我的時間不多了,若再找不到賣家我可能會從窗口跳下去——不,說不定在那之前我就已經被發現了,那幫人還在找我,老天,我到底做了什麼?阿龍把貨給我的時候我拿的明明是左邊的箱子,誰知道為何變成右邊,他們不會饒恕我的,條子一旦繼續往源頭找,所有生意就……我不敢再想下去。又來了,我又在逃避,和8年前一樣,為了逃出學校的魔掌,我找到了一種方式,一種愉悅的方式,如今卻自食其果,可那果多麼誘人,只要癮頭不發作,一切都很美好……

  沒多少錢了。上回交易得到的那筆錢差不多花完了,以致今晚我只能窩在骯髒巷子裡的這家PUB,不過真正引我來此的應該是這裡的不良份子,他們身上一定有白粉,即使做牛做馬我也要弄到手……那種痛苦的感覺愈來愈強,老天,我最後他媽的一定會殺人把東西搶到手!我試圖再用酒精麻痺自己,我看見一些煙霧、白絲絲的,和屋裡窒悶的皮革臭味交纏不清,有時我懷疑自己此生是否做對任何一件事,有時我又認為——

 

  是條子,他們盤問店主幾句就走了,金錢果真能培養默契不是嗎?我可以鬆口氣,但問題仍未解決,一旦窒息感再度回來……眼下我已經冒冷汗了,有個瘦高的男子進來了,不會是來找我的吧?他要了杯像啤酒的東西在吧檯坐了下來,瞥了我這兒一眼,然後輕輕點頭。

  他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?

  日記呀,我有必要說說這事。他有白粉,而且不少,他肯定是別個組織的上司才有這麼多貨,我和他攀談上了,他正愁找不到買家,他說的話更叫我吃驚,他願意免費提供我那東西,只要求我幫他做一件事。

  明天下午碰倒一杯咖啡。聽起來很怪,但有什麼危險呢?我已是個半死的人了,還怕危險嗎?老實說有時還真希望他們一槍打死我,可我又如此膽怯,誰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吸毒?我討厭寫這兩個字,因為那彷彿自夢中醒來,只剩冰冷空虛的現實,我寧可永遠不要那麼清醒,永遠不要面對……

(後文因筆跡零亂無法辨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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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INE

長官:下午三點,目標咖啡館。出勤:陳姿影.彭宛苡.林育辰.黃峻唯.鄭舒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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橘子日報於五月7號的報導:

悚!知名咖啡連鎖店驚爆毒殺案

記者李珍/宜蘭報導

  知名咖啡店「星九克」羅東店於昨日下午三點半發生一起毒殺命案,一名陳姓女高中生疑似喝下摻有高劑量海洛因的咖啡而中毒,到院前已無生命跡象,警方調查後赫然發現該店亦經營販售毒品的生意,在倉庫亦搜出十公斤海洛因及提煉、分裝器具,利用咖啡香遮蓋製毒惡臭,推測員工可能不慎將毒物誤認為糖加入咖啡中造成這起悲劇,同行的四名學生表示,送來的五杯咖啡中只有一杯有異,另,該名高中生原本的咖啡因不慎被其他顧客撞倒,因此其女性友人便將自己的給她,案件發生後她感到十分驚恐且自責,警方表示,該店店長否認跟整起案件有牽連,目前已拘捕幾名員工深入調查,負責此案的D警官拒絕接受採訪,究竟整起事件是意外或者蓄意謀殺?執法單位該如何保障民眾喝咖啡的安全?一場變調的下午茶凸顯近來毒害之猖獗,星九客宜蘭區經營長也表示,政府實在應該多花點心思在打擊毒品上,別讓整座城市成了製毒工廠。(更詳盡的完整報導請見A5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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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姓服務生的晤談筆錄

問:我先重複一次你的資料,若有錯誤請立即告知。

答:好的。

問:你是張鈞,民國83年生,20歲,目前在咖啡店服務了兩個月。

答:是的,打工。

問:這段時間你是否曾發現店內有販毒之不法情事?

答:看在老天爺的分上,沒有!(驚慌)我一向負責外場,很少進倉庫,而我……我是個不愛說話的人,和其他員工聊不上,他們也不大理我,對於新進來的菜鳥他們都這樣,彷彿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——我是說,這只是一種感覺,沒想到竟然是真的。

問:我明白了。命案發生是你通報的?

答:是的。

問:那時其他的員工反應如何?

答:(思索)他們和我一樣驚呆了,而且很害怕……對,我撥電話時看見幾個人慌慌張張往倉庫跑,店長走了出來問發生什麼事,後來他也不見人影,可以說挺混亂的。

問:描述一下當日下午的情況。

答:好。那天下午客人不多,大部分員工都在吧檯後聊天,我剛清完第三桌弄倒的咖啡,那群學生就走了進來,大約三點二十分左右,因為那天四點我打算提早下班替朋友慶生。他們點了兩杯卡布奇諾、三杯拿鐵,五杯都加了糖和奶精,我負責端過去,那時我也沒看出有什麼不一樣,至於他們談了什麼我記不大清楚,似乎提到許多人名和地名……對了,他們在研究一張地圖,應該是宜蘭縣的,其中兩個人正用google地圖查著什麼,端上咖啡時我覺得他們警覺地瞥了我一眼,不知道為什麼,後來其中一個同學問我洗手間在哪,我指給她看,她仍不動聲色地四處觀望,我正不解時就聽到匡啷一聲——很明顯又得拿拖把來了——一位先生碰倒了那群學生的其中一杯咖啡——放得太外面了,那位先生一直道歉,說要再賠一杯,那位端莊的女同學說不用了,而坐在她對面的另外一個同學說她胃不舒服把自己的咖啡讓給她,我默默地清理,那位先生蹣跚地踱回他的位子——是「蹣跚」沒錯,我才在想他真的需要喝杯咖啡提神的時候事情就發生了,那位女同學喝下咖啡後表情一變,顯得呼吸困難,同行的友人搖了搖她肩膀,她卻往桌上一倒,動也不動,我自然是立即叫救護車。天哪,真不幸。

問:那名男子仍待在現場嗎?

答:哦,我不確定,當時太亂了,警方和醫護人員來來去去,沒多留意。

問:那名男子是什麼樣子?能描述一下嗎?

答:很普通的年輕人吧,穿了一見藍格紋襯衫、舊牛仔褲和舊布鞋,他瘦瘦高高的,似乎精神不濟,他點了杯黑咖啡,靜靜地坐在角落看報,十分平常的樣子。

問:好的,你還有什麼想補充的嗎?

答:沒有了,警官。請你盡速查明真相好嗎?否則我可能會丟了飯碗,報紙寫的太恐怖了,八成好一陣子沒人敢喝咖啡了。

問:我們會盡力的,先生,謝謝你的配合,今天的筆錄到此結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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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件者:X-4yilan@yahoo.com.tw

寄件者:tewuhuai@yahoo.com.tw

主旨:咖啡館

  長官,這件事我不知該如何啟口,說是一場悲劇好像還不夠,這是一場災難!如今又少了一名同袍,有人自責,有人憤慨,有的很茫然,我可能是最後一種再加上一些困惑。

  那天我們依您指示,邊留意店裡的一舉一動邊討論地圖,其實他們本來不想討論,但話題說著說著總回到那上頭,再加上這回的謎語比較容易,如您所說,詩中的河指的是新城溪,因為下兩句提到灰土,指的應該是水泥,google上顯示冬山河流經龍德工業區段的右岸的確有幾間水泥工廠,但不確定是哪一間,另外我們也不大明白木蘭的含義,然後有名男子走經我們這桌,碰倒了陳姿影的咖啡,他雖道了歉說要賠償,但我總覺得這人不大對勁,好像很怕我們似的,所以陳姿影婉拒了,彭宛苡打算把自己的咖啡給她,因為她不想喝太多,沒想到陳姿影只啜了一口就發生悲劇,相信您也知道警方查出了咖啡店的製毒真相,卻是用人命換來的!然而我們不認為這是意外,這是謀殺!而且出自Σ之手……但毒是何時摻進咖啡裡的?怎麼確定陳姿影一定會喝到?噢,我明白了,誰喝到都沒關係Σ就想除掉我們其中一人好讓其餘人自相懷疑、自相殘殺!天啊!長官,難道真會變成那樣嗎?分崩離析……我寧可不去想像,這樣下去不是辦法,老實說他們心裡都想早日找回所有陶片,但恐懼讓人猶疑不前,去工廠闖闖會有幫助嗎?或許能不再受這解不開的謎的糾纏……抱歉長官,我似乎扯太遠了,這只是封任務回報信呀!唉,我真的不希望班上身處險境,包括我自己,能平安地走出迷霧……

廠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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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回報老大:

  昨晚搜查編號121210的房間只發現此日記,而人已不見蹤影,按字裡行間來看,顯然不用找她了。

  親愛的日記:

 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向你傾吐了,因為我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,那種痛苦魂牽夢縈,亡者的面孔總在我腦中迴盪,在夜最深的此刻,你可知道我有多恐懼?是,我對毒品一無所知,但即便如此仍趨不走害了她的罪惡感,若沒給她我的咖啡……可這樣死的就是我了!我為此種不合時宜的慶幸感到不安卻又無人可訴,你不會相信我在提包裡找到什麼,一包海洛因粉末!我怎敢開口?他們肯定會邊安慰我邊用狐疑的眼神偷偷打量,更別提警方了,從第一起命案到現在,我一直知道班上某些人認為有內賊,不然為何每次計畫都敗露?他們不會放過我的,縱使大家都是昔日的戰友,演變至此,我還有何處可去?繼續待下去不過是等死,對尋找陶片一事我已經沒信心了,多想離開這一切,遠離悔恨與恐懼,遠離壓力與窘迫,遠離破碎不堪的特務會……

  事已至此,多說什麼也無意義了,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沉默的折磨,如果有條路能夠解脫……請原諒我的任性。

宛苡 2014.5.9

   另,搜查工廠的行動是否展開?容我毛遂自薦加入該計畫。 」

 

   * * *

「親愛的日記:

   Jessica真的越來越怪了,自從蘭陽博物館那件事後她就一副著了魔的樣子,調查得比警方還勤,尤其是最近的咖啡館案,聽她直嚷嚷『又是羅東高中!』還洋洋灑灑地寫了那篇報導,說得像謀殺案似的,要不是她替報社賺了那麼多錢,主編才不會同意她搞這種噱頭,我看她根本不把警方當一回事,若我表示懷疑,她又會說『你這樣當不了一個好記者,Tom。』夠了,我想還是說說今晚發生的怪事吧。

  下班離開公司前我看見Jessica還在寫稿,她神祕兮兮地告訴我她找到了一些驚人的證據,她認為這是一連串陰謀,我說那些案件一點關聯也沒有,她笑我和華生一樣愚鈍。『都發生在此,宜蘭哪!』我覺得最近事情是多了點,但要說互有關連誰也不會相信,然而就在此時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,伴隨砰的一聲——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聽到槍聲呀——一發子彈直直打進牆壁,我轉頭時對面大樓早無人影,Jessica取出那枚子彈放進透明塑膠袋,輕蔑一笑:『看來有人要我閉嘴呢。』我嚇呆了,但她只嚴肅地警告我別張揚,我該不該告訴警方呢?但如此一來報社生意就……

  似乎有人說過媒體要懂得喧嘩也要懂得沉默,看來在這件詭異的事上我還是少說為妙吧!

Tom 2014.5.9

 

   * * *

5/10(竊聽器側錄中)

謝鷹髖:查工廠?等等,這計畫啥時定的?

黃峻唯:只是小調查,想去的去……

蔡緯風:然後成為炮灰。

林育辰:你在大聲啥啦?這種時候還搞分裂?

陳芮華:宛苡的手機仍然不通。

陳芷螢:她失蹤了?

林雨柔:回來後她一直很自責,會不會……

(桌椅挪動聲)鄭舒宇:被綁了也不一定啊,目前那家工廠是唯一的線索,三家水泥工廠只有最後一家的商標是木蘭花,資料說該公司去年破產歇業,幾成廢墟,可能性很大呀!再說AP也會去。

王靜文:真的?……我是指長官還要我們出任務?(鐘聲)愈來愈不懂他在想什麼了。

陳怡鈞:想陶片想瘋了我看。

(沉默)

黃峻唯:唉,我們騙得了誰呢?大家都惦念著任務不是嗎?不然為何一次次地討論?毒咖啡就是為了離間我們,真要讓Σ得逞?

(闔上書本聲)蔡緯風:好,想去的儘管去,別做任何批鬥,但重點是,計畫別再敗露。」

   * * *

5/10

親愛的日記:

  我感到非常不安,每當報紙提到謀殺,我就一夜睡不著,我做了什麼?我不過是弄倒咖啡,怎麼會……也太不幸了吧!但不合理呀,那個男人為何要害一群素昧平生的學生?

  昨晚我又到酒吧遇見他了,他不想談這件事,只說我做得很好並給我另一袋白粉。

  「這是這星期最後一次了,我身上目前沒貨。」

  我當場忘了謀殺的事。「可是我……」

  「至少要到下星期,你知道這行的風險。」他冷冷地說。

  「依我目前的用量,明晚就不夠了啊!」我苦苦地哀求他,只得到一樣的答覆,沒有就是沒有!我縮在角落哭得就像小孩似的,身體也愈來愈難受,冷汗冒到連筆都拿不好,深不見底的恐懼襲噬而來,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,可那命案肯定與我有關,直到此時我才發現條子肯定會查到我身上——我他媽的被出賣了!我是個毒犯,誰會相信有個男的指使我弄倒咖啡?

  我顫抖地晃出酒吧時天已經很黑了,更棘手的是一旦癮頭回來我毫無招架之力,此時我瞥見有個人影站在一輛黑轎車旁講手機,而且竟是那個男的!你猜我聽見了什麼?

  「明晚九點在老地方……對,木蘭水泥廠,白的紅的各五箱,當然錢會帶過去……小心點,咖啡館一案後條子查得更嚴了。」

  我摒氣聽著,等車開走後幾近狂喜地跑回車站,我要從置物櫃取回我的槍並查查水泥廠在哪,沒有其他方法了,哪怕賭上一條命……

   * * *

任務編號:第七號

地點:龍德工業區 木蘭水泥廠

出勤幹員:A、P、8910、11914、15106

記錄者:編號一 等人

等級:最高機密

任務經過:

  在車上A簡述了木蘭水泥製造公司的源起,該公司最早的負責人是金老的至交,多少是金老的撐腰才能將事業做得有聲有色,官商勾結外無其他不法勾當(大概吧),當初金老把其中一塊陶片放在他那,並囑咐幾年後若有人來取就給他,但金老過世後,五年內該負責人也因病去世,死前只留給她兒子一封信,寫著:「Terpsichore0705」他兒子說是他父親工廠保險櫃的密碼,照理說所有的東西都搬空了才是,但我們可不這麼想——以上是A造訪負責人之子的住處後得到的情報。

  攤開地圖可發現該工廠的主要辦公大樓成ㄇ字型,中央是大門及花園,大樓左方便是砂石堆和一些粗重機械,為工作區,A指著透視圖上的記號說:「大樓左邊走道的盡頭有安全梯,上到頂層就是辦公室,右邊書櫃旁數來第三幅水墨畫後有個保險櫃,密碼0705,東西拿到立刻走人,我和P在樓下守著。」

  「啊哈!有新消息了!」P拿起手機,被A搶了去。「專心開你的車。」

  最新情報顯示,當晚將有另一組人馬在砂石場進行毒品交易。

  「這麼晚才通知。」黃峻唯把手機遞給鄭舒宇,鄭舒宇說:「人手會不會不夠?」

  林育辰立刻說:「唉呀,你忘了他們也會來嗎?」

  黃峻唯:「小聲點啦!」

  林育辰:「你是在大聲啥啦?」

  蔡緯風:「廠公你幹嘛跟他認真?」

  林育辰:「對啊,跟我認真你就輸了……」

  P:「嘿,工廠到了,該上工啦!」

  AP分別隱身在柱子的黑影中,林育辰、黃峻唯、鄭舒宇依計畫上樓,正當他們步入最後一階階梯並覺得怎麼如此順利時,一些響動聲打碎了他們的喜悅,更不妙的是,聲音來自辦公室。

  他們拔槍瞄準漆黑空蕩的走廊,佈滿灰塵的地板散落了一些碎玻璃,辦公室的門一如料想地沒鎖,然而面前空空的保險箱使他們的心中一陣驚怖。

  「被幹走了?」林育辰不可置信地說。

  突然幾盞大燈亮起,他們才發現角落的辦公椅上坐著一個黑影。「在找這個不是嗎?」她揚揚手中的陶片,三個人卻傻了眼。

  「是妳……為什麼?」黃峻唯楞楞地問。

  她沒有回答,只冷冷丟下一句:「幹掉他們。」隨即旋身往後走。

  黑衣人湧了上來,特務們在混亂中試圖往門口移動,林育辰扔出兩枚催淚彈,三人往樓下追去。

  「這裡是幾樓?」他問。

  「二樓,她左轉了!」黃峻唯喊道。

  三人跑過寂靜的長廊,眼前的身影忽隱忽現,就像……

  「魅影。」鄭舒宇喃喃著,只見他撞開一道門,三人衝進去時發現中了計,室內的日光燈大亮,數支槍管對著他們,下方傳來隆隆聲響。她瞥了他們一眼,輕巧地步下鐵梯。

  「挑高式的機房?這工廠應該是停工的,怎麼——」鄭舒宇望了另外兩人一眼,後者點點頭。「製毒。」

  他們和黑衣人在鐵架平台上對峙時,沿欄杆往下望可見一台台巨大的機械運作著,灰色管線橫七豎八地延展,此時鄭舒宇突然說:「你們去追,這裡我應付。」他拾起牆邊的細鐵棍運了口氣。「走!」兩個人沒來得及聲明異議,一發子彈便打在腳邊。

  「議長!快。」黃峻唯縱身躍下欄杆,兩人越過一條條管線,不遠處的她開槍閃躲,然後她一個踉蹌,陶片滑落手中後立馬被林育辰奪了去。「到手了!」

  平台上的鄭舒宇再度運了口氣扔下鐵棍,周遭全是被打趴的黑衣人,他走向鐵梯,黃峻唯叫道:「小心後面!」

  一發不知何處竄出的槍響傳來,鄭舒宇摀著腹部跪倒在欄杆旁,從地板開槍的黑衣人也鬆手昏了過去。

  「廠公。」林育辰按住前額問:「那是什麼聲音?」

  細微的嗡嗡聲自四面八方傳來,黃峻唯回神發現她早已不見蹤影,面前的鐵門亦被反鎖,他抬頭張望,發現環繞屋內的紅色管線早被切開多處,細聽才發現漏氣,這氣體讓人頭昏……

  「糟了,是瓦斯——快,陶片給我!」在失去意識前,一人竭力把背後的詩句輸進手機,一人撥著求救電話。「我們……困在機房……」

  「他們來不及的。」黃峻唯倚牆緩緩坐下,林育辰扔掉手機。

   「若其他人能破案,我這一生活到底也算值得了吧,你、你說呢?廠公。」

  「呵,我們……貢獻甚大……」黃峻唯低聲說著,隨後機房內歸於一片清寂,只有機械持續運轉的隆隆聲響。

  此時,她摀著鼻開門而入,悄悄地取走地上的陶片又靜靜地離開。

 

  「他們來了。」荒瘠的泥土地上擱淺著一個巨大的黑影,牆外的街燈微光下可隱約看見一輛大貨車,旁邊停了幾輛小轎車,一些人影竄動交談,A擱下望遠鏡。「可以叫警方來了。」

  P拿起手機卻表情一變。「A,他們不妙了。」

  「我們也是!」A掏出槍指向前方一群黑衣人。

  「他們被困在機房!」P邊跑邊說。

  A判斷著位置。「機房在左邊那棟盡頭。」

  兩人奔過長廊,在轉角間穿梭,暫時甩掉那幫殺手,A卻緩緩停下腳步,面前一間辦公室裡傳來人聲,她走上前,從佈滿灰塵的玻璃窗旁向內望,稀微的月光下兩個人影浮現,克魯斯正對著一個瘦弱的男子說話。

  「你利用我!」男子幾近絕望地喊。

  「就像你利用組織一樣。」克魯斯冷冷地說。

  「天哪,我發誓那真是個意外呀!您得救我,沒那東西我活不下去……」

  「你以為你逃的出組織的手掌心嗎?」他自顧自道:「老大交代我務必除你滅口,我不能讓他失望。」

  「那你殺了我吧!快!我、我不能忍受——」

  「忍不了癮頭是嗎?早知如此,何必當初呢?」他輕蔑一笑收起手槍。「不,我不打算殺你,聽見警笛聲嗎?條子來了,得徹了。」他消失在另一扇門之後,只留下男子痛苦地低語。

  「A?」P喊著她,但她毫無所覺,他想搖搖她卻摸到她冰冷的手。A搖搖頭,轉過身宣布:「任務繼續進行。」

  即使到了撬開機房鐵門的那一刻,P記得她的表情始終是震驚且木然的。

 

  警方順利的逮捕了所有毒販,主嫌本是個緝毒有功的警員,後不甘被陷害離職而開始販毒,據證確鑿,幸好機房並未爆炸,隔天將陸續展開清查行動,搜到的毒品數量至少值數百萬,不過在調查現場時發生一件插曲,有個毒犯陳屍在花園中央,疑似因毒癮發作而開槍自盡,警方在他身上只找到一張日記紙,真正身分有待查清,報紙大幅報導此事,D警官的聲望也水漲船高,但這不是他所樂見的,因為隨後一封匿名信送到了他桌上,信裡是張夜晚的照片,背景是木蘭水泥廠外牆,三個人影掠過街燈下,依外型來看不像毒犯,倒像學生,照片後只寫了一句話:「我知道一切真相。」但D清楚這是誰的威脅,他當場燒了照片,把心思轉移到那份他追捕已久的毒犯日記上。(本頁以下空白)

   * * *

5/11

親愛的日記:

  我已一無所求,只求一死,我不停擺弄手中的槍卻下不了決心該用何種角度,白粉——現在可以稱它海洛因了——早已用盡,填滿腦海的只有恐懼,我怕藥癮回來,我怕我自己!

  我不停在想,走上這條無法克制的路前的生活是什麼樣子,唯一想起的竟是老爸喝醉時用酒瓶敲破我頭的那一幕,那是我頭一次見到血,之後一直很怕……懦弱,是的,就像我哥在參加他最後一次飆車聚會然後撞死前對我說的,我很沒種,永遠抬不起頭看人,被捅也不敢反擊,最後連殺死自己都做不到,某本書上說這是「惡魔的癮」,顯然我永遠不屬於天堂,但我曾經有過希望——噢,算了吧!他們說毒蟲永遠不會變好,我不甘失敗,索性沉淪,沉得多深!一切都只是場噩夢,我卻渴望永不醒來……

  勒戒所的護士問過我是否感到後悔,現在這問題看起來多可笑,縱使後悔我也回不去了,更別提回到悲慘的過去,如今我害死了人,罪惡感才將我拉回現實,更深更黑,更冰冷無情,也看清我為毒出賣靈魂為奴,直到最後組織仍在利用我,這讓人悔得更憤恨、更痛苦卻無法再強求什麼,所謂懲罰便是如此吧,我失去了一切,是否有被赦免的可能?

  這我無權干預,因此我不想了,現在腦中是如此混亂,犯罪的人得不到安詳,也許我只是在等那一刻到來,到時我就能獲得自由,就能遠離這場夢魘,警方很快就會來的,但我不會讓他們審判我的靈魂,一股狂暴的黑潮就要湧來,我必須在那之前動手,什麼是愛,什麼是恨,都不重要了,一切將以死亡做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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