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感謝班導於寒假期間給了我們驚奇的體驗,也應觀眾要求(?),遂作此文以紀念之。
一輛黑色的加長型禮車在金碧輝煌的玻璃大門前停了下來,嶄新的烤漆外殼在街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,刺目的車燈亮著,一位身著白色制服的接待員恭敬地上前打開車門,一個瘦高的男子先跨了出來,接著比剛才更為有禮地將車內另一位年近七旬、目光與神情同樣威嚴的長者攙扶而出。服務員再度關上車門,禮車便緩緩駛離。
夜色下,傳來蟲鳴的蓊鬱山林間似乎只有這座宮殿亮著,而今晚更顯光華四溢,一切都是因為這位軍火大亨入住的緣故。侍者在落地窗環繞的日式大廳站成兩排,掛著禮貌而謹慎的微笑,而大人物和貼身秘書行經的紅地毯後方則跟著一大匹隨身保鑣,一律西裝畢挺,面無表情。
「請陳董先休息一會兒便可用餐。」走在前頭、身著和服的女侍優雅地伸手朝向電梯與明月宴會廳的方向,眾人轉向走道左側,行李員推著金色行李架從另一扇玻璃門進入,快步走向電梯。
「目標上樓,幾分鐘後明月宴會廳用餐,目前一切安全,7914。」坐在長廊側邊的沙包椅上的少女按下微型無線電的通話鍵,然後窩回她在這間歷史悠久的飯店書架上(就立在走廊上而已)找到的珍寶——《謀殺專門店》系列和《東方快車謀殺案》中。
今晚的礁溪老爺大酒店似乎不大一樣。她默默地想。
* * *
「這樣你們都聽明白了?」
「是的,長官。」
特務會的菁英們紛紛離開辦公室,沉默良久的7914終於開口:「所以您已經安排幹員混入飯店中了?」
「當然,這樣比較安全——聲東擊西,就像我剛才說的,我會要P帶著疑似設計圖的東西下榻老爺大酒店,而那幫人肯定也會派人在飯店埋伏好搶走機密文件。」長官瞇起眼。「你們要做的是掩護P,儘管文件不在他手上也要裝得煞有其事,但不需太誇張,對方也不是泛泛之輩,會看出你們在掩護他,剩下的就是P的工作了。」
「假裝保鑣,懂了。」她想了想又說:「那封新型武器的設計圖會藏在哪?」
「手錶裡,而P會有只一模一樣、但裡頭空無一物的複製品,那被搶走倒沒關係。」
7914看著時間表的其中一行。「陳董是晚間七點抵達,P下午就會到,我們是中午……可以利用午餐後的時間熟悉地形。那撤退時機?……」
「沒特殊情況午夜前就能離開,P會告訴你們。」他微微一笑。「任務不難,真正交貨的人能力很強不需你們擔心,十一點後我會有多餘的人手,如果有需要……」
「不會的,長官。」7914站起身。「頂多也是犯人過多我們押送不完,放心交給我們吧!」
真是美好呀,寒假輔導課的最後一天有上等美食享用,班導慷慨解囊也提供小說題材,豪華飯店讓人驚嘆,當保鑣有什麼困難呢?只是……
「我不需要小朋友的保護,你們可以隨便走走,別干擾我就好。」約莫二十出頭、年輕氣盛的P這麼說。
本以為負責引開敵人的幹員應該派成熟穩重的人,一個年輕小伙子、和我們沒差幾歲?
所有特務面面相覷,顯然這位應該和特務會合作無間的人一點都不想和「小朋友」合作。
「那我們要幹麻?吃爆米花?」謝鷹髖瞪著他的背影。
「情況是,我們被小看了。」蔡緯風不悅地說。
「唉呀,反正我們稍微看著他嘛,明天有大餐可以吃欸。」陳伯承好言相勸。
大家聳聳肩下了結論:明天看著辦。
所以就是這樣啦,星期五中午聽完火車上法國人與猶太人的笑話後,一踏出車站,飯店熱情的司機開著他熱情的接駁車,把驚嘆著的熱情特務們全載到了半山腰,在森林環抱下,有高爾夫球場、噴泉和抽象的禪石花園,之前花上億改建後裝飾著毽子、竹蜻蜓和沙包椅的老爺大酒店,賓客在地下一樓的雲天自助餐廳,享受落地窗外的美景和盤中五彩繽紛的魚蝦蟹貝、烤牛排、沙拉吧、抹鵝肝醬吃的烤麵包、櫻桃白蘭地口味的冰淇淋、誘人的奶酪、布丁蛋糕及各式異國美食,同時領教侍者收碗盤的快速功力,而在酒酣耳熱、任務尚未開始前,正是照相的好時機,不論是在女廁或戶外取景,或拍攝正吃飽陷在沙包椅中如流浪漢的的其他人,飯店的書架更是充滿驚奇。特務們四處遊走勘查地形,午後則勘察礁溪街道。
天空微陰,溫泉飯店林立,一輛計程車經過那群特務朝半山腰開去。
一個身著法蘭絨格紋外套的男子拖著一只旅行箱跨進大門,因為孤身一人,使他看來有些突兀。
「請問您有預先訂房嗎?」白制服的服務員問道。
「星期三訂的,用的名字姓潘。」
服務員翻翻登記簿,找到上頭特別註明「P」的名字。
「噢,潘先生……您是206號房,請走這邊。」
此時不遠處一群人熙熙攘攘地走向櫃檯,其中一個問道:「請問你們這附近有沒有租腳踏車的?」
「有的,在門口右轉向下走……」更多的問題被這團昨天剛入住、某出版公司的員工提出,服務員無奈地向旁邊一位身著和服的女侍求救,她立刻微笑道:「沒關係,我帶這位先生上樓吧。」說完兩人轉身離開大廳,而吵雜的人群中,一個高瘦男子的目光始終追隨著他們。
「妳打算什麼時候給?」
腳步聲在無人的走廊間迴盪。
「晚間八點半有場音樂會,潘先生,自助餐廳五點會開放,我們的游泳池設備……」
「這裡沒人妳別裝了行不?文件在妳這兒?」
女子停在206號房門前,舉起手理理袖擺,一只白金錶在她左手腕上閃閃發亮,和男子的錶相互輝映。「其他幹員呢?」
「拜託!A,那些小孩——」
「別再違抗組織命令了,P,我以為三個月前的那顆子彈已經讓你學到教訓了……我不知道上級為何派一群高中生來,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是,之前都排演過了。」她打開門,面無表情地把鑰匙交給他然後優雅地鞠了個躬。「祝您有愉快的一天,潘先生。」
* * *
入夜後的空氣涼爽許多,華燈初燃,禮車抵達的同時,特務們早已駐守在各守備位置。7914目送著陳董一行人上樓。
頂樓的貴賓級套房擁有俯瞰市區的絕佳景致,法式落地窗邊懸掛著印花布簾,夜色悄悄滲入。
待侍者無聲地關上門,寬敞明亮的客廳內只剩下端坐在扶手椅中、手裡搖晃著半杯紅酒的長者和靜靜地佇立在辦公桌邊、一臉嚴肅的秘書。
「陳董,今晚那場音樂會極有可能……」
陳董舉起一隻手。「我知道。」
「他們說可能會有攔截設計圖的人,是否需要加派人手?」
「不用了。」他舒適地靠向椅背。「這裡夠隱蔽,再說你不也向全天下宣布我今晚要去台北開會了嗎?那位親愛的長官告訴我他會要人送來,用調虎離山之計,我們只需等待……」
秘書沉默著,最後淡淡地說:「您的安危和設計圖同樣重要,陳董。」
* * *
「再半小時就是音樂會了,在宴會廳,獨奏的時候燈光會調暗,可能就是那個時間交貨。」黃妏婕盯著錶,郭紫萱點點頭。「長官說那時候P會調開他們,我們假裝保護他。」
盧妤庭問:「那麼大概有多少攔截者?」
廖文玟笑了笑。「我們埋伏在大廳的時候不是和一群人擦身而過嗎?好像是某個出版社的,三十幾個,全部都是。」
「什麼?我們人數少於他們?」林雨柔問。
「剛才在自助餐廳的時候有看見幾個行蹤比較可疑的人在P身邊周旋,全是那團的人。」李儒彬抬頭仰望著飯店最上層房間透出的光,在夜色包圍下,所有特務聚集在陳董的房間樓下商討計畫。
「再確認一次,八點半音樂會開始,我們掩護P到指定地點,然後他會把錶拆下來交給安排好的司機,他會開車把空錶帶走讓那些笨蛋追。」張儀玟覆述著,黃峻唯說:「我們要不要先解決一些?減少對手,也讓假貨看起來比較像那麼一回事。」
「也無不可。」林育辰表示。
「那我們一半的人去參加音樂會,另一半去掩護P。」張燕亭說:「希望不會發生什麼意外才好。」
* * *
晚間八點半,音樂會。
蕭邦的夜曲方奏畢,掌聲從宴會廳的四處傳來,坐在最前頭的陳董與秘書鼓著掌,最後面一桌的學生們也閉口不言,但眼神卻四處巡逡著。身著和服的女侍來回穿梭倒茶,彷彿一抹晃動不安的影子。到了特務們坐的那桌,學生一律搖搖手,張儀玟抬起腕上的錶,眼神卻盯著她,她只是微笑著點頭,轉身便走了。
「果然比P好上很多。」黃峻唯說著,陳芮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靠近門口旁的男侍者盡責地接待所有稍晚入場的人。「今晚的音樂會似乎有些莊嚴哪。」其中一個說:「你不覺得嗎?小王,一定是軍火商的緣故……不過鋼琴奏得比平常還好,你這古典樂迷認為呢?」
另一個侍者的目光冷冷地盯著前方,此時女侍繞到了陳董的那桌,他離開門邊。
「欸!你去哪?」
「我一向討厭蕭邦。」他頭不回地走向舞台前方。
女侍禮貌地問後貴賓並將茶壺從托盤提起,露出袖擺下方的一只白金錶。突然陳董似乎感覺到她遲疑了一下,但瞬間一杯新茶已在眼前,秘書機伶地抬頭,但女侍已經走開了。
悠揚的樂聲持續傳出,坐在最後頭的特務互相望了一眼,然後黃妏婕輕聲道:「你們有沒有發現到宴會廳門口少了一個侍者?……」
此時,飯店外靠近門口的落地窗轉角閃過一絲微光。
「關掉手電筒啦。」張玉琪說著,劉嘉宜將光芒射向草叢,幾株盆栽無辜地眨著眼。「反正等一下就要用上啦。」
林冠妤扯著陳曉瑢的袖子。「看,P來了。」
只見負責誘敵的P一派輕鬆地從中央走廊晃到了大廳,後方跟著一群自然閒聊的年輕人,每當P經過一張椅子,就有人闔上報紙站起身,此時電梯門開也出來兩三個,若再更仔細看,俯首在精品店邊的一小群學生比了個手勢,對面守在書櫃前的幾個學生也閒聊著走來,在大廳的等候區聚集,此時P和跟蹤者皆已步出大門。
「很好,換我們上了。」廖文玟扛起槍,卻被陳毓如拉住。「等等,守裡頭的比了手勢。」
王靜文透過落地窗望了望並蹙起眉。「情況不大妙,那意思是緊急開會。」
正當守門外的特務們起身的同時,無線電傳來聲響:「那不是全部的人——」
「沒關係,我們先解決他們。」一群人說著追了上去。
「不是啦!」李昱檸踱著腳。「見鬼,P根本沒帶手錶去!」
「大約十個。」盧妤庭側身在牆邊張望。
「P行動了嗎?」陳毓如悄聲問道。
「他走向黑轎車,比了個暗號……等等,他停住了。」陳曉瑢用望遠鏡監視著。「他和那些人談話……轎車開走了。」
「搞什麼?」劉嘉宜奪過望遠鏡。「P在幹麻?閒聊嗎?計畫又不是——」
一聲槍響傳來,所有特務睜著眼睛看見P倒下。人影開始竄動。
「現在是什麼情況?」特務們迅速衝向前,擋在一群人的前頭,靜謐無聲的馬路上只有路燈慘白地亮著。此時王靜文瞥見其中一人正將一只東西塞進口袋。
「晚餐用的還愉快嗎?」林冠妤微笑著問。
最前頭一個面容黝黑的男子笑道:「就知道沒那麼容易,不過如果是小孩的話就沒差了。」
另一個兇狠的大塊頭湊上前。「欸,小鬼,回床上睡覺。」
李儒彬嘆了口氣。「你錯了,大人先生。第一,我們幾乎滿十八了,第二,你們這些大人比小孩還難搞——1275!」他猛然閃到一邊,一只從黑暗中冒出的拳頭正中敵方的下巴,他往後一跌,所有人掏槍衝了上去。「新型麻醉彈針,不會痛的。」黃承政說著使勁往被箝制的大塊頭身上扎去。
「吃甜點吧!孩子。」廖文玟扣下板機,幾個黑影倒地。
一發子彈嗖地從張玉琪的耳邊竄過,她俯下身,閃過空中劃過的鋁棒,同時轉身將兩人絆倒在地,身上各插著一根麻醉針。「點點!搶錶!」
沈儀心踢開一個卻被倒地的大塊頭緊抓住腳踝,不遠處一只槍管正對著她。李儒彬一個箭步向前,一枚飛鏢型銀針射中握槍的手,手槍掉落在地,沈儀心用力掙脫箝制。「沒想到他還真能撐……」
「你打算還錶,還是吃一針?」廖文玟舉槍逼近,後者舉起手後退,然後從口袋掏出一把小手槍隨即開槍卻被她躲過,此時一針從他後方扎下,他便倒地不起。
「這年頭果然還是喜歡挨針的多。」林冠妤望了廖文玟一眼,後者從大衣口袋中搜出一只懷錶。「長官說的不是這個吧?」她打開裡頭,空無一物。
此時當初走在最前頭的男子趁機朝另一條路跑去。「他溜了!」
「換我來。」林育辰算準距離,將手上的麻醉彈掂了掂隨即拋射出去,只見一條帶著紫煙的拋物線落向遠方,在黑影前方化作一團煙霧,街道恢復寧靜。
「這些人身上都沒有手錶。」盧妤庭搖搖頭。「懷錶是怎麼回事?」
此時他們全部回過頭。P站起身拍拍灰塵,氣憤地嚷著:「白癡啊你們!你們毀了我的計畫!」
「你才白癡呢,計畫原本是這樣嗎?」劉嘉宜瞪了他一眼。
「我說過不要你們幫忙!這是……噢,算了!懷錶給我。」P把東西塞進口袋,同時駐守飯店內的人跑了過來。「一切還好嗎?」劉紫芸問道。
張玉琪哼了一聲。「有人不亂搞就更好了。」
「是你們不懂好嗎?」P繼續說:「我千方百計引他們出來就為了談判,我要R把車開走,我假裝和他們談設計圖的交易價格,我也清楚他們只會給我子彈吃,而懷錶會被搶走,因為裡頭裝了竊聽器!在被識破前,我本可以得到一些情報的,結果你們來亂,我還得在冰冷的馬路上繼續裝死。」
「真抱歉呀。」李儒彬漫不經心道。
「本該照計畫行事的呀,如果你被打死,我們可不會來救你。」黃承政怏怏道。
「我穿了防彈背心,而且我懷疑這些槍的真實性……反正A都把貨交出去了,空手回去多沒意思。」
「真是信心過剩。」王靜文按著前額。
賴辰馨看了看錶。「算了,音樂會快結束了,貨應該已經交到陳董手上……這些人呢?」
「移到路邊去,今晚這麼熱,不會冷死的,麻醉針應該可以再撐一兩小時。」吳得鴻說。
「我們去找其他幹員,回指定地點集合吧。」陳姿影說著往回走。
李昱檸冷冷地回頭。「P,你最好什麼也別做。」
寂靜的街道上已無半個人影,只聽見P斷斷續續地嚷著:「我才不稀罕呢!——」
駐守宴會聽的幹員似乎一臉憂心地站在陳董房間樓下。
「音樂會還有趣嗎?」林雨柔揮手朝他們走來。
郭紫萱無奈地聳聳肩。「有趣啊,有趣到我們得晚點下班了。」
「為什麼?計畫更動?」張玉琪叫道。
「小聲點。」彭宛苡皺起眉。「有貨的幹員,A,是那個站在櫃檯邊的和服女侍,她有只一模一樣的錶,但她沒交出去。」
「為什麼?她想私吞?」謝姵鈴問,陳芮華說:「不,我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是謹慎和為難,可能被盯上了……對了,P那邊?……」
他們露出無奈的神情。陳曉瑢開口:「他亂改計畫被我們臭罵一頓,敵人都解決了。」
「但還有一些人不是嗎?而且貨還沒交……」黃妏婕不安地說:「現在怎麼辦?」
「保護文件,掩護A,至於P……讓他自生自滅好了,反正他又沒事。」蔡緯風交叉著手臂。
「稍微看著他吧,不過他八成也不要我們看著。」謝鷹髖說。
「分一半最公平,剛才在外打鬥的人先休息應付P,我們去找A。」陳伯承提議。
大家紛紛點頭。
「那就這樣啦,記得報告狀況。」蔡澄安說著嘆了口氣。「希望我們能早點回家。」
* * *
「還沒?為什麼還沒?不然妳想等到什麼時後?」
「有人在監視,這樣只會給我們和陳董帶來危險,沒想到他們那麼精明……我再找時間,不會太久的。」
「什麼嘛,我都已經幹掉一批人——」
「啊?你幹掉一批人?他們該不會全躺在路邊吧?不是叫你讓他們追R的車嗎?」
「是……特務會搞的啦!少點敵人不是比較好嗎?」
「這只會讓他們明白東西不在你那兒!你還若無其事地在飯店裡閒晃?……算了,別胡搞了,P,待在房裡,什麼也別做!」
「別跟那小鬼說一樣的話好不?我就待在我房裡,我檢查過,沒有竊聽器!妳趕快把文件弄走好嗎?」
「喂?喂?」A關上手機,緩緩地搖頭。「情況變複雜了……」
此時另一個身穿黑制服的女侍走了過來。「A,有你的便條!」
她有些不解地接過紙條攤開並倒抽口氣。「謝謝妳。」她微笑著閃進行李房,認真思索起來。
「盡忠職守的幹員:晚間11點半我將獨自在房裡等候。 陳」
* * *
「那意味著還有一小時的時間。」王靜文瀏覽著方才A從手機傳來的訊息。
「陳董也知道她是交貨人了。」張燕亭點著頭。「但敵方好像也知道了。」
「還不確定,我們剛剛勘查許久,也沒看見那些穿著一身休閒的員工跟蹤她。」陳怡均說。
幾個特務在等候區另一端的甜品店悄聲討論著。一旁有架白色鋼琴。
黃峻唯拿出地圖研究了起來。「陳董的房間在最頂層,落地窗多,容易被發現。」
陳芷螢提議道:「防火梯怎麼樣?」
「會不會有監視器?防火梯離目標地遠嗎?」薛雨棠問道。
「讓攝影機看看長官給的金牌……或者說徽章,反正應該不會有監視器吧。」鄭舒宇托著臉。
郭紫萱說:「七樓電梯門開有三條走廊,中央那條走到底是貴賓套房,而防火梯在電梯旁邊。」
「挺方便攔人的。」李藝遙說著,想起一次有點莫名其妙的竊書經驗。
「那層樓住的是隨扈和秘書,沒什麼雜人,應該安全。」彭宛苡說。
「那麼大家先四處查看一下,十點四十五分大廳集合。」蔡緯風站起身。「不知道監視P的那夥人玩得開不開心?」
「真是無聊斃了……」李昱檸倚著牆,一旁的劉紫芸說:「欣賞裝潢也好呀。」
陳姿影看了看錶。「快十二點了,沒什麼特殊情況……等等,那是A嗎?」
她們望著A從大廳走向電梯,幾近子夜,飯店一樓人語稀落。賴辰馨拿起無線電。「報告:A上樓了。」
「你還在裡頭對吧?」張玉琪隔著門朝裡頭問道。
「我開電視也惹到你們了嗎?」P苦悶的聲音從裡頭傳出。
「真是,找我們當保鑣啊?」劉嘉宜嘆道。
「或保母。」林冠妤蹲在房門口。
突然,去巡邏P住的房間走廊的陳毓如跑了過來。「快來!」
「怎麼了?」她們追了上去,卻發現最後一間的門開著。
「這是別人的房間欸。」陳曉瑢的語氣像在描述一件極為普通的事,然後她噤住口,望著其他幹員正在幫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鬆綁。
「這是哪招?」王靜文問。
沈儀心提供了解答:「這是那團出版社其中一人的房間……是個男的,這裡有名牌,應該是假的。剛才巡邏時發現房間裡有人在呼救,我們敲了敲門,這個男的就把門弄開了。」
「太誇張了!」好不容易解脫束縛的矮小男子嚷著:「你們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從衣櫥爬出來、把門扭開……那男的打昏我,還偷了我的制服!」
「制服?」
他疲累地站起身。「我是這兒的服務人員,傍晚這間的房客找我來,結果把我打昏關進衣櫥,人卻跑了!」
沈儀心忽地抬起頭。「有人混進飯店內部了!」
林刻潁沉思著。「剛才他們說A沒把文件交出去,可能是因為看見那名假侍者的緣故。」
「那A有危險了!」林雨柔叫道:「如果侍者也知道那紙條……」
廖文玟飛快地抓起無線電。「警告,有人入侵!聽見沒?別讓A單獨行動!」
* * *
電梯門開,A獨自一人踏上通往貴賓房間的紅毯,四周一片死寂,顯然是把同層樓的人都調開了。此時逃生門傳來聲響。A瞥了腕錶一眼,緩緩向前走去。
「叩叩。」
「進來吧。」聲音從門後迂迴傳來。
她輕輕打開門,門沒鎖。陳董坐在辦公桌前的扶手椅上——一把手槍抵著他的頭。
喀將一聲,躲在門後的人立刻把房門鎖上。A微微睜大眼睛,望著房內幾十個陌生人,隨即微笑道:「很好的陷阱。」
「不盡然,紙條的確是老傢伙寫的,我不過是傳遞時碰巧看見罷了。」身著飯店白制服、站在陳董身側的男子淡淡道:「他調走保鑣倒也幫了我,誰也不會懷疑侍者……不過秘書比較煩人就是。」
「他一向謹守他的職責。」陳董平靜地說。
男子把手中的槍交給另一個人走上前。「好了,我們玩的把戲也夠多了,該結束了……文件在錶裡不是嗎?」
「先放開他。」A淡淡道。
男子使使眼色,另一人放下槍。女子沉默地探向袖中——迅即抽出一把槍對著他,然而他手中也多出一把指向她。「我們可沒太多時間玩遊戲呀,小姐。」他說著往前了一步。
A突然說:「東西在P那兒。」
「不可能,剛才我們的夥伴和他聊了聊,只找到一只假懷錶,那些小鬼演得挺不賴的,但我監視妳很久了。」
P這白癡……A環視四周,全部被黑衣人包圍,落地窗外的星斗閃閃發亮,無路可逃。
陳董沉默著,最後嘆了口氣。「給他吧。」
她睜大眼睛,然後低下頭,緩緩將腕下的錶解下攢在手中,男子又向前一步。
「你們想要這錶呀……」A玩賞著手中的錶,指針指向十二點,她露出微笑。「如果想要——就自己去撿!」
喀鏘一聲,陳董俯身躲開槍口並將身後一扇落地窗推開,一只閃著銀光的物體從A手中拋出並落向窗外,穿過所有攔劫者,落入黑暗中。
「妳完蛋了!」男子憤怒地咆嘯著衝上前,掐住A的頸項用力撞向牆壁,幾個黑衣人衝了出去。她試了試,仍搆不到地上的槍,視線逐漸模糊……
此時傳來一聲細響,然後是一個男聲。「完蛋的是你,先生。」
男子迅速回頭,P懸掛在落地窗外——腰上纏著消防水管——手中的槍正指著他,瞬間玻璃碎裂聲傳來,男子捂著腰側跪倒在地,A大口喘氣,房內數支槍管頓時指向外頭的P。
「欸!等、等一下!快拉我上去!」P嚷著,很快地人影便消失在窗外,黑衣人猛然回頭,只見A微笑著。「現在該收拾收拾了。」她扭開門鎖,特務們蜂擁而入,一直壓抑著的警笛聲也譁然響起。
「這就是那只錶啊。」盧妤庭拾起落地的錶。「幾乎全碎了。」
然後一隻手從後方伸出取走她手中的東西。「但它價值依然不減。」
「長官!」幾個駐守樓下的特務一臉驚訝。
長官使使眼色,數名保鑣隨即上樓處理殘局。「近午夜時我問了問P的情況,當我聽到他說一切都沒問題時我就知道該派些人來了。」他慢慢地說。
「不過計策挺成功的。」賴辰馨笑了笑,望著樓上窗邊幾個揮手的幹員身影,無線電傳來聲響:「錶呢?」
「我親自交給陳董吧,辛苦了,先下樓吧,幹員們。」長官放下話機,飯店內部傳來騷動聲,不一會兒,特務們從玻璃門內徐徐走出。陳董由幾名隨扈攙著,表情依然平靜,倒是一旁的秘書驚魂未定,一隻手揉著隱隱作痛的後腦勺,A和P是最後出來的,前者按著喉嚨皺眉,後者肩上扛著一綑消防水管,笑得挺樂。
「嗨!長官,我剛才還在和A解釋整個計畫呢,很聰明不是嗎?都是我的主意……」
一旁的特務們咳了兩聲。
「在你自作聰明前一切都很好。」A疲倦地說:「抱歉失守,長官。」
「不,你們做得一樣好——除了P擅改計畫這方面外。」他瞪了P一眼。「你們的表現和這些特務一樣出色,保衛了設計圖。」長官轉身向陳董點頭致意。「那麼這個……」
陳董謹慎地伸手,將移交後的錶放進秘書打開的黑提箱中。「辛苦了。」
長官也舉手致意。特務們則注視著黑夜中神聖的交接儀式。
終於,一旁的警官忍不住開口:「我說兩位長官先生,這件事已經被鬧得非同小可了,是否請人到案說明一下?」
陳董使使眼色,秘書一臉歉意。「很抱歉,陳董,我並不十分明白……」
但顯然警官的注意力轉移到另一群人身上了。「警官,我們可以親自說明。」謝鷹髖表示。
「誰讓你們在這兒混的?」警官不耐地驅趕道:「小朋友先到一邊等,我再叫幾個警察詢問你們。」
「這樣你會找不到真相呀,警官先生。」一個身影從陰暗處走出,掛著一絲詭譎的微笑。
「D!」張儀玟喊道。
「真是好久不見了。」郭紫萱笑著說:「自從面具那件事後。」
警探揮了揮手。「別提那件事了,再說我也不是來看熱鬧的,局長要我來支援,不過看來不需要了。」
警官皺起眉。「D先生,這些學生是?……」
D瞥了那群笑嘻嘻的特務們一眼。「我敢說這種華麗的戲碼肯定是他們的點子,你該請教的是他們……怎麼說呢,學生特務?」
「特務會是比較正式的名稱。」陳芮華說,張玉琪接口道:「既然這麼巧在這兒遇見你,那就幫我們留間總局的會議室吧。」
「那有什麼問題?」D爽快地答應。「明天九點好嗎?」
「就這麼決定了,明天見囉。」黃妏婕微笑著。一旁的警官默默無語。
「D先生,上回似乎見過你。」長官走上前,兩人握了握手,接著是一連串的交際問候了。
「喲,警局的人哪。」P嘖了兩聲,A斜睨了他一眼。「至少人家偵破了失竊案,比你強太多了……把水管拿下來好嗎?你這樣很蠢。」
P反駁道:「這是有用的證物好嗎?還說我,妳還不是一直看著D笑——噢!」
A使勁地踹了P一腳,然後笑吟吟地走上前。「長官,我們明早是否也要出席?……」
環繞飯店的華燈依然閃耀,夜,已經深了。
* * *
「看來是那個男的弄昏服務員後搶走他的衣服,偽裝成侍者監視A,又發現P身上的錶是假貨,而陳董寫的紙條又不巧讓他看見了,所以他採取行動,等所有保鑣撤開後先一步挾持陳董,等設計圖自投羅網。」D慢慢地說。
代表陳董前來的秘書按住前額。「昨晚我對午夜還在走廊徘徊的侍者十分懷疑,告訴他這層樓不准其他人進入,他也有禮的點頭離開,結果我一轉身棒子就落下來了……我太大意了。」
「幸好我搶救了設計圖。」P仰著頭靠向椅背,A不已為然。「搶救那只錶的是我好嗎?你只不過是纏著水管開了一槍而已。」
「我命中要害耶!不然妳今天怎麼能坐在這裡?」
「誰叫你擅改計畫?那叫將功贖罪。」
D咳了兩聲。「嗯,我想還是先釐清事發經過好嗎?諸位幹員說說看吧。」
林育辰思索著。「很簡單,昨晚我們發現被囚的服務員時P卻逃了,他八成聽到了談話,也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局面,想先一步逞英雄。」
黃峻唯繼續說:「然而不幸地,他爬防火梯上來時我們就埋伏在那兒,於是我們商量之後擬定計畫:陳董房間在頂樓,又有落地窗,自然從上往下突襲最方便,然後P看見了消防栓,我們就拿走水管,撬開鎖到頂樓。」
「拉住水管是件很費力的事。」陳伯承嘆了口氣。
「早些時候我們看見A把錶扔出窗外,」張燕亭說:「就立刻用無線電要另一批人下樓守候了。」
「而我們把P拉上來後立刻下樓支援埋伏在陳董房門邊的其他幹員。」蔡澄安說。
「最後我們的人手趕到了。」長官點著頭下結論。
「唔,好的,」D在記錄簿上寫了寫繼續說:「至於毀壞飯店器物的部分……」
「陳董說他會負責。」秘書淡淡道:「然後陳董要我代他先謝謝各位了。」
「他哪句話能夠不要提到上司?」P嘟囔著,長官傾身向前,和藹地微笑著:「至於你,P,有鑑於你違抗指令——那對組織是非常不利的——往後你負責的任務都會多批能幹的幫手……」
「什麼呀!」他嚷著。
「那句話是我們抱怨的才對吧?我們都沒意見,你哀什麼?」鄭舒宇斜睨了他一眼。
薛雨棠叮嚀道:「下次出任務你可以隨便走走,別干擾我們就好。」
「這……」P顯然因為被用自己說過的話回擊而垂頭喪氣。「這叫現世報。」
「簡單來說叫活該。」A聳聳肩。
「不過,」長官又說:「為了避免發生緊急狀況,我會要A有空過去幫忙的。」他啜了口咖啡,A瞠目盯著他,隨後又想起形象而一臉平靜地說:「是的,長官。」
D咧了咧嘴。「總之互相幫忙嘛,昨晚筆錄都做好了,人也逮著了,是大城市裡幾個幫派的分支,至於主謀……恐怕不是幾天內就能找到的。好啦,詢問就先到這兒,這樣你都聽明白了嗎?警官先生?」
昨晚無言的警官悶不吭聲地點頭,和其他待命的警員走出會議室大門,幾個特務聽見他拋下的最後一句話:「自以為是蘇格蘭場……」
「對了!」班長拍掌道:「得跟班導報平安才行。」
「現在才想起來,她一定擔心死了。」張儀玟傾身向前,望著她打電話。
「老師花了不少錢吧?」張燕亭喃喃著,賴辰馨思索起來。「嗯,所以今年的慶生要買個大蛋糕了。」
「在星期天。」蔡澄安算了算「星期六沒英文課,所以得星期五送。」
「看來不太方便演戲。」林冠妤說:「空城計那招沒法用。」
「這你們好好商量吧,特務也要懂得報答的,不過小心意外就是。」長官說著站起身,A和P也欠身欲離開,P揮手道。「嘿,我的生日也在三月,別忘了蛋糕呀!」
「你去吃土。」蔡緯風淡淡道。P哼了一聲步出門口。
此時D接起手機。「好的,現在嗎?……是,沒問題。」他轉過身。「看來局長找我去忙了,新月那裡有件小案子。」
「你說的小案子都有金面具的等級。」謝鷹髖笑了笑。「要人手的話說一聲。」
D邊快步走向門口邊說:「那你們還坐著?」
「走了,捲捲。」李昱檸輕聲喚道。
「再一下下!……對,我們要去忙了,當然會注意安全啦,老師謝謝妳呦,拜拜。」她掛上電話。
任務告一段落,空蕩蕩的會議室裡,正中午的日光沿窗檻映入,寧靜的空氣中飄浮著一句話:
老師,謝謝妳囉。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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