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：預演
「『失夜派對』是嗎？」情報局前宜蘭分區負責人X端詳著手中紫黃相間、台藝大多媒系畢業展的的宣傳酷卡。
「這大概是所有立志從事設計的學生最擔心的事吧，用失眠數個夜晚換來的卻是失業一途。」坐在辦公桌前的余清笑了笑把卡片放到一旁。「不愧是動畫系，今年走角色動畫路線。」
「你之前一直都挺關心那些孩子的。」
「那是我的職責，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。」
「所以改採自由接案的模式嗎？」他背靠向書櫃注視著余清。「像7914那樣。」
「那是她自願的，組織也給了報酬，一切都合乎流程。」他頓了頓。「不是每個幹員都能很快適應回歸常人的生活，讓她替組織做點事也不壞，再說目前的狀況實在不甚明朗，潘是目前唯一的線索，希望她能蒐集到更多資訊，否則再這樣下去上級可能會要我們暫緩調查。」
「如果上級真的要求停止調查，你會就這樣放棄嗎？」X問道。
「X，我知道你之前確實因為追查到底而立下許多功績，但這裡不比宜蘭，違抗指令只會牽扯出更多問題。」
「你不想找出誰是幕後黑手嗎？」
「當然想，但是情況對我們不利，必須有所取捨——抱歉這麼說X，這件案子似乎不在你的職權範圍內。」
「說的也是，我只能給點建議，但如果是我就會追查到底。」他聳聳肩，走出辦公室。「祝你好運。」
＊ ＊ ＊
黑暗中隆隆的鼓聲隱隱響起，身著黑色斗篷的女子走進乍現的舞台燈光下，另一側的白衣少女退入陰影中，那抹黑影隨著低沉的樂音翩翩起舞，一瞬間彷彿融進了鼓聲當中。
我坐在最後一排的紅色絨椅上，默默注視著台上躍動的人影，小瑋精彩的獨舞結束之後場景隨之暗下，接著又回到安琪飾演的白衣少女身上，她一揮手，第一道燈光便從舞台中央灑落，劃破黑夜，其餘舞者隨她舞動並變換隊形，彷彿整個世界都圍繞著她旋轉、歌頌，在悠揚的樂聲中，劇碼重拾邪不勝正的陳腔濫調，黑暗勢力終將被擊退，安琪順利奪回小瑋所把持的第二道光，最後沐浴在嶄新誕生的第三道光之下，幕落。
「很好，今天的彩排就到這裡，時間不早，大家早點回家吧。」台下看似是指導老師的女子喊道。
眾人紛紛散去，我始終注視著那抹黑影，在她消失在布幔之後的同時，我起身往後台走去。
玻璃窗外天色漸暗，但在偌大的演藝廳內幾乎感受不到時間流逝，排練結束後女孩們在幕前幕後來回走動，我沿著幽暗的走道追尋著那抹黑影，還未踏進化妝間就能聞到混和著冷媒與粉底的濃厚氣味。
隔壁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打開，小瑋探頭向外瞥了一眼，快步走向走廊盡頭的玻璃門，我則側身到廊柱的陰影下，望著她佇立在夜色之中，彷彿正觀賞另一齣劇碼悄悄上演。
「你說你來不了是什麼意思？你難道要我帶著那玩意兒上路？」她環顧四周，焦急地將手機換到另一邊繼續說：「說的倒輕鬆，你就不擔心警察找上我嗎？」
她停了一會兒，潘似乎說了些什麼使她臉色一沉。「知道了，等我到了那裡再跟你會合。」
她掛掉電話，轉身走回休息室，再次出來時除了後背包，手中還多了個紙提袋。此時人影已逐漸散盡，幽暗的走廊上一片沉寂，只有一道微光從化妝間半掩的門縫透出，裡頭傳來雖然模糊但不難辨認的女聲。
「……我知道這樣不太道德，但也不能全怪到我頭上嘛，我只是說說自己的看法，謠言是她們亂傳……我承認效果比想像中的好，他們可真討厭她……我講的也是實話，她確實因為吸毒勒戒過不是嗎？這裡不是她該待的地方。」安琪輕笑了起來。「你這個小壞蛋還敢說，你和我一樣壞……你和我爸連絡上了？那你可要把握機會，他難得對你感興趣……別提出國了，我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去的，反正我能靠臉吃飯，跳舞又算什麼？我只是想當首席，其他的我不在乎。」
我潛伏在陰影中，小瑋不發一語地站在門前傾聽，最後低下頭，目光轉為黯淡，同時將右手緩緩伸進紙袋，一截深色自動手槍的槍柄露出袋口時我感到一陣顫慄，她卻面無表情，彷彿正在等待著什麼，專注的神情似乎是意識到，即使她現在開槍殺了她，應該也不會有人發現……
她的手又往上升高了一些，槍口在暈黃的燈光下閃現，我立刻摸出鑰匙，叮噹作響地大步走上前。
「同學不好意思，場地借用的時間到了，我們要關門了。」
小瑋吃了一驚，立刻將紙袋挪到身後，帶著有些疑惑的眼神快速離開演藝廳，安琪則不耐地掛上電話開始收拾物品。
而我沒多停留，立刻溜向側門，抄近路跟上小瑋的背影，也順利地搭上同一班公車。
我知道她要去哪裡。在這樣一個苦澀的夜晚，人們總在不安中找尋一種慰藉，一個精神的庇護所，一個名為樂園的地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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