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部主題曲:《Toccata》(大衛.蓋瑞演奏的版本)

 

楔子

   厚重的桃花心木門遮掩住兩下短促的敲門聲。

   「如果是法蘭克的話就進來吧。」

   門無聲地開了,一個瘦小的身影閃進辦公室,暗羊皮色的牆使他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,光可鑑人的白瓷地磚上連足音都反射不出,門喀啦一聲又關上。

   「張董,您找我?」他的語調平穩的幾乎沒有起伏。

   「噢,是的,坐吧。」陷在紅絨扶手椅中的男子揮了揮他身形一樣厚實的手掌,瞇起的小眼彷彿從未認真睜過,但那過於飽滿的微笑會告訴你那是極限了。

   表情空白的少年無聲地移動到辦公室前的一只木製扶手椅上,目光凝視著對方的,彷彿他們中間隔了太平洋。「有多少?」他短促地吐出了三個字。

   張董安然地靠向椅背,然而軟呢西裝的金色排扣又縮得他蹙起眉。「這個嘛……你功勞不小,法蘭克,」他從抽屜裡掏出一只褐色信封扔到桌上。「三千。已經加碼了。」

   「要玩賞你那寶貝就正大光明一點!」少年的聲音依然平淡。

   中年男子默不吭聲地將腿上的黑絨小盒小心地放到桌上,用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手壓著,笑容更大了。

   「我知道你功勞不小,畢竟這寶貝不是隨便的老百姓都能擁有……你告訴警方的那些簡直完美無瑕,現在我們唯一知道的是,價值連城的黃金面具被某個參展的賓客所竊,手法熟練,甚至有點像咱們的敵人幹的。」他咯咯笑了一陣。

   「三千?」少年像在陳述而非提問。

   張董的臉色陡然一沉。「已經是底限了,小子,你要多少的閉嘴費就乾脆點,別傷了和氣。」

   他沉默著,然後抬起頭,黑眼珠在微褐的髮絲下閃過一絲烈光。「我要……和那面具等值的東西。」他霍地站起身,一把槍正對著中年男子的胸口。「把面具交出來。」

   男子的手伸向桌邊,少年冷笑道:「別按鈴了,我告訴他們你只想和我談,這層樓只有我們倆。」張董縮回手,從眼縫中盯著他。

   「那三千塊讓你留著分其它人的酬勞吧,現在退後!」他往前一步,張董陷入椅背深處,臉色轉為青紫,粗嘎地喘氣。

   少年迅捷地抓起黑盒,直直地退向門邊,聲調比早晨的空氣還淡。「謝了,張董。」

   待槍口消失在木門後,接著是一連串輕捷的腳步聲,張董用力按鈴並衝向辦公室外,走廊上早已無人。他接起手機。

   「長官,那小子他——」

   「別追了,」他低沉地命令道:「讓他走。」

   突然,牆角一只發亮的物體吸引了他的注意,男子趨身向前,掌心多了一只小而別緻的徽章,圖案間鑲著四個彩色的字母:「LTSH」。

   張董緊握住徽章,一陣刺痛傳來,他冷漠地望向落地窗外漸暗的暮色,露出詭譎的微笑。「羅東高中……」

 註: LTSH 羅東高中(Lo Tung Senior High School)簡寫

第一章:特務會.第二季

   「總覺得不太妙。」謀劃部的陳伯承沿百葉窗的縫隙望出去,其實什麼也沒看見。

   「有什麼好不妙的。」蔡緯風將報紙挪到一邊,繼續在小螢幕上敲敲打打。

   李儒彬把報紙撿到眼前,讀著社會版上頭一篇關於宜蘭的販毒集團遭破獲的新聞。「他們也太蠢了吧,蘭城新月?我以為玩毒品交易的都很低調。」

   「誰叫他們信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那套。」他仍盯著桌面。

   上課鐘敲響,206教室外沸騰的走廊漸漸冷靜下來,寒風扯著濃密的黑雲,盤旋在傳說中的東北一中上空。十二月,一年的終結。

   「謝鷹髖,你明天一定要給我去!」

   「不行啦,我媽說我去了就別回來……先聽聽力。」

   「快點,謝鷹髖,你這沒擔當的男人。」

   「先聽聽力啦!」謝鷹髖提著CD播放器逃向講台,躲開薛雨棠的質詢。

   「妳會把這個寫進去嗎?」賴辰馨笑著對隔壁的女生說。

   「看情況,如果有時間的話。」李藝遙靠向椅背,將方才的對話存檔。

   還以為沒人在乎了呢,她想,7914好像只是傳說中的一個人——有這麼一個人,和一個一正義為名的特務會。她轉著手中的一把CZ75手槍,一幕幕畫面倏然飛經:

 

「我說過特務會不會解散。」李藝遙交叉著雙臂,盯著長官抽動的仁丹鬍。

「解散,只是個說詞。」男子推了推紋風不動的金框眼鏡。「名義上的解散也是解散。」

她抬起頭。「名義上?」

「台灣教育的分班制度在高二將不同科組學生換至不同班級,一○九特務會並沒有特權,但上級可以設法維持私底下的運作。」他微笑地望著我。「新進來的那十二個人也並非普通。」

編號7914的少女微笑地站起身。「您已經說的很明白了,長官。」

*    *   

「辛苦各位了。」髮色半白的警局警長仰著頭,友善地望著面前荷槍實彈、但神情輕鬆的學生。

「應該的,局長。」張玉琪笑著說。

「有逮到總部的人嗎?」郭紫萱問道。

「那問黑玻璃屋?是的,逮到不少販毒份子,但很遺憾沒能抓到頭兒,而且外頭可能還有一些逃走的小囉嘍……這部分就交由警方做後續調查,至於各位在蘭城新月成功攔截的海洛因交易也罪證確鑿,你們逮到的那幾個小夥子已經認了,買家潛逃的車也在上交流道前被擋下,屋子已經封鎖,似乎找到了海洛因粉末對吧?」

「是的,長官。」佇立在門邊的一位年輕員警回答。

局長兀自點頭。「嗯,那麼這案子暫時到這,時候不早,各位可以回去了,我會和你們上司那兒彙報,說你們表現卓越。」

「謝謝局長!」廖文玟高聲說道。

特務們紛紛離開警署辦公室,李藝遙不經意地往後一瞥,局長又急忙地接起下一通電話了。

 

好吧,看來是個有點新又不太新的特務會了。李藝遙望向窗外,對棟的屋頂又多了幾隻鴿子,她微微一笑,提起筆,這會是個什麼樣的故事呢……?

 

第二章:疑雲

下課鐘一響,張燕亭深吸口氣,正準備喊出「椅子抬起來!外掃去打掃!」時,卻被蔡澄安止住。「各位,先來看看這個!」

其他人紛紛聚了過來,只見頭版下方有塊不小的篇幅報導「黃金面具遭竊,King損失慘重」的新聞。

King?是那個著名的珠寶商嗎?」黃峻唯問道。

「就說要謹言慎行,小心銃康嘛。」林育辰大嘆,她裝做沒看見。「你們看,竊案發生的時間地點!」

「蘭城新月?」張燕亭叫道。

「時間和我們逮人時差不多。」張儀玟思索著。

「剛剛看報倒沒發現。」黃承政讀著報導。「布幕拉起時面具早已消失,玻璃櫃空無一物,手法純熟,疑為賓客所為。」

「這媒體推理還真狂妄啊。」薛雨棠瞥了報紙一眼。

「靠,這黃金面具是啥來著?」鄭舒宇嚷道。

「一只純金打造的面具,內鑲有一層鑽石。」盧妤庭抽出一張資料。「2011年九月由台灣的King珠寶集團以一百萬高價從美國著名Queen珠寶公司購得,自上個月開始隨其他珍品在全台各地珠寶展巡迴展出,這星期是在宜蘭的晶英酒店。」

「還真清楚呀。」陳伯承眨了眨眼。

「那肯定很值錢。」劉嘉儀說:「可它現在被偷了。」

「昨天的毒品交易是在後頭的停車場進行,和面具應該沒關係吧?」李昱檸說。

「事實是和我們根本無關。」林冠妤托著臉。

此時輕快的腳步聲傳來,原本已經像風一般離開的班導又走了回來,一臉憂心地拉住班長:「鈺娸,我剛才看見校門口停了幾輛警車,你們昨天晚上……應該沒出什麼事吧?」

「這……沒事吧?局長還誇獎我們耶。」

「很難說,警察來學校很難有好事。」陳曉瑢指著電視螢幕,亮藍屏幕上只有一行字:「請206班全體同學至教資館四樓會議室集合。」

幾十雙眼瞪著放置在白長桌上的一只小徽章,表情都像看見某種農曆七月後就不該再出現的東西般。

「鑑識課的在案發現場找到這個。」負責行事案件的江組長敲了敲桌子。「一個羅高的徽章。」

「而我們全都在一樓監視著買賣毒品的兩方人馬。」劉嘉儀接口道。

警官皺了皺眉。「我想各位誤會了,局長要我向大家詢問是否有人見過或知道誰遺失了這個徽章。」大家面面相覷。

「沒有指紋嗎?」劉紫芸說。

「現場所有的指紋皆和與會的賓客相符,裝面具的玻璃櫃在搬運時有被特別要求戴手套,竊賊不會忘了這點。」他環視了所有正襟危坐的特務一眼。「不想麻煩各位,但這件事似乎和貴校有關,那只徽章是重要的證物,黃金面具的遺失會造成King的形象受損,價值過高的東西在外頭漂流也不是太好。」

Pi。」李昱檸低聲說道。

「如果到了不對的人手上那情況將更糟,各位都是經過良好訓練的菁英,相信能妥善處理此事,若校內有任何線索請回報,宜蘭市和羅東鎮的警方將全力調查此事。」他霍地站起身,向所有人點點頭。「請密切與警方合作。」江組長大步走了出去,其他警察也紛紛跟上,而教官則淡淡地說了句「206可以回教室了。」也隨警方下樓。

但特務會沒走。沉默將所有人按在椅子上,疑慮和無奈飄浮在亮晃晃的白光下。

「靠北,那警察到底想說什麼啊?」鄭舒宇不耐地打破沉默。

「意思是他懷疑我們。」蔡緯風交叉雙臂,將辦公椅往後挪。「這下有趣了,我們成了一幫竊盜集團。」

「就這麼剛好同時同地發生,又有不利我們的證據?」黃妏婕問道。

「事有蹊蹺。」陳芮華思索著。

「怎麼會這樣啊?」林雨柔說:「特務會解決了事情反而惹禍上身?」

「這……我們習慣了。」彭宛苡按著頭。

「重點是我們根本不知道面具在哪呀!」廖文玟焦慮地說:「那我們不就一直被懷疑?」

「所以我們的把他找出來。」賴辰馨傾身向前。「在它被賣掉之前。」

「現在也只能靜待後續發展了。」王靜文說。

陳伯承低聲向林育辰說道:「不知道耶,我有種不好的預感……」

 

第三章:代號D

「很高興你來了。」局長微微頷首,方才推開玻璃門走入的年輕男子摘下圍巾,在辦公桌前的旋轉椅坐下。「這全賴台北的長官允許我調職來這兒。」他微笑著,卻藏不住一絲悲苦。

局長停下筆。「還是那件謀殺案?」

男子點點頭。「算了,反正那案子現在也不是我負責了,凶手要怎麼交保隨他去,反正有錢什麼事不能搞定?」

「我想你可能還沒準備好回到崗位。」

「不,親愛的局長,我一直都是伺機而動的,只不過大城市裡的人都不要我管那麼多……謝了,」他接過茶杯。「怎麼?離我走馬上任還有幾天,怎就召我來了?」

「你一直是辦案積極的警官,D,」局長靠向椅背。「而這件事牽涉到一大筆錢,你先看看資料吧。」他抽出一只檔案夾,代號D的男子將指間的菸捻熄。

「嗯,貴重物失竊?這倒挺有意思,黃金面具?我在台北聽說過,King的老闆已經知道了嗎?就是那個叫什麼來著……」

「王瑞集團。」局長輕聲道:「今早他已經到宜蘭處理這事了,至少案發經過如資料所寫,負責宜花東部門的張超經理深感愧咎,那只面具至少值幾十萬照最近金價上漲的情形搞不好值更多。」

「又是尋寶遊戲呀,」他擱下紙。「線索似乎不多?」

「這就是問題所在,現場沒指紋,監視器沒鬼祟的人影,所有珠寶展出前皆有保全看著,任何人不得接近——小偷唯一的機會是活動要開始前的那幾秒,燈是全關的,但所有門廊都有人把守,」他繼續說:「與會的賓客出入皆須接受檢查,幾乎不可能帶著面具逃走。」

「賓客都檢查過了,既然不是內部的人,那就是外部的人了。」

「很好的推理,但——」

「局長要談談那只徽章了嗎?」D插口道。

「這……當然,」局長嘆了口氣,從桌邊取出一只裝著LTSH徽章的塑膠袋。「羅東高中的徽章。」

「那個東北一中?」他揚了揚眉。「為什麼羅高的學生會出現在那兒?」

「那天正在搜捕毒犯,那些學生前往幫忙……你知道特務會嗎?」

D忽然抬起頭。「難道您指的是情報部旗下訓練的那群精銳?」

局長點點頭。「雖然那次的任務成功,他們也全在樓下把守,但卻在百貨公司九樓找到這個,而只有擁有實戰經驗的人才能搞出這麼高明的竊案,雖然我不想懷疑,但……」

「我明白,局長。」男子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。「你希望我監視他們?沒問題,如果是學生的話那還算簡單,至少這裡的彈藥和罪犯沒大城市那麼猖狂……」

局長沉著臉,似乎欲言又止。「那倒不一定。」

 

第四章:小林

一絲深紅色液體從少年的唇際滲出,正當另一只拳頭即將落下的同時,被一個悅耳的女聲凍住。

「夠了,誰准你們動手的?」腳步聲從生鏽的鐵門邊移動到兩個高瘦男子面前。F倚著牆坐著,目光恍惚。

「我敢說這小子私吞那東西。」Ω哼了一聲,站在她身邊的θ瞪了F一眼,後者低垂著頭。

「辦事不力的臭小子……上頭怎麼說?」

女子撥了撥劉海,俏麗及肩的短髮讓她看來十分天真。「他不大高興,雖然張胖子老奸巨猾了點,但至少目的成功了一半——特務會已經被條子鎖定了,現在只需要一點推力……」她使使眼色,Ω把少年拉了起來,F抹掉嘴角的血。

「你們還要我做什麼?」平淡的話音微微顫抖。

「你沒把任務完成呢,小鬼。」她伸出手,卻被少年撥開。

「不要叫我小鬼,妳也沒比我大到哪裡去,真奇怪為什麼妳上次叛變時組織沒當場把妳槍斃——」

一把小型手槍抵住他的前額,少女冰冷地微笑。「真是酸葡萄呀,F,我可以現在就斃了你,但是因為『他』的命令所以我不會,」她收起槍,來回踱步。「既然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,計畫必須有所更改……張董那兒你回不去了,那麼就找另一些人幫忙吧——一些找到面具才能解決問題的人,你明白嗎?」

「我明白。」F疲倦地應道。

「但你搶到了一文不值的仿冒品就得有所利用,好好和那耍詐的騙子玩玩……全依組織的命令行事。」她將手中金光閃閃的東西扔給他。「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,別再搞砸……你應該不至於笨到背叛對你有好處的人吧?」

「不會。」聲音散在寒冷的空氣中。

「別忘了當初是你懇求組織幫忙的,這次是你復仇的大好機會,F。」女子輕笑著轉身,同時命令道:「讓他走,他還要上工呢。」

人影很快地散去,一切回復成原本那間廢棄的辦公室,只剩F佇立著。

「報仇……」他緊握著手中的金面具,大步跨出門檻,走進無盡的黑暗中。

正沉浸在小螢幕世界裡頭的耶穌抬起頭,離開窗檻邊。

「今天天氣似乎不太好。」他向一個倚在廊畔,表情如宜蘭冬季的男生說。

「嗯。」後者謹慎地回應,目光始終鎖定206的教室。

耶穌嘆了口氣,低聲說道:「別裝了,有『麻煩』不是嗎?」

他的神情混著蒼白和驚訝,此時蔡緯風從窗邊探出頭。「趁還有人在的時候有事快說吧,午休這裡就鬧空城了。」

 

「王端是我父親的朋友。」他臉色蒼白地說。

「真假?」賴辰馨嘆道。

「不錯嘛,挺顯赫的。」林冠妤說:「令尊?……」

「他死了,意外。」少年輕輕搖頭。「我要說的是,那晚我在場。」

「林同學……」

「叫我小林就好。」

「那麼小林,」劉紫芸提起筆。「那晚你看見了什麼?」

「應該先問問他為何會在那裡吧?」李儒彬狐疑地盯著他,小林接著說:「我知道我不說清楚你們不會相信我,五年前我父親死了,我們母子受王端先生接濟了一段時日,後來我們從台北搬回宜蘭,和他偶而有信件來往,我母親身體差,他讓我到張董張超先生的部門打工,假日時讓我到新月的珠寶部門搬貨打掃什麼的,而那晚我是負責在展會上倒茶水的。」

「有任何可疑之處?」郭紫萱說。

「其實當時很暗,燈光全打在展台的布幕上——為了強調那只面具,當然布幕一開,東西不見了,所有政商名流的表情都凍結在那……保全佔住所有的門,直到警察來時,賓客都議論紛紛,警察盤問所有的人,但也沒敢讓他們留太久,檢查過後他們就走了,而我一直在旁看著,」然後他深吸了口氣繼續說:「有個保全悄悄離開了,我瞥見他的外套底下閃過一個發亮的東西——我跟著他到樓下,那時已經很晚了,那個保全走向一台停在路邊的黑轎車,把面具交給車裡的人。」

「保全長什麼樣子?有看見車牌嗎?」沈儀心眨著眼睛問。

「保全帶著墨鏡,皮膚很黑,不高……對了,因為他理平頭,所以我看見他的左頰上方有道疤痕,至於車牌……太遠了看不清楚,那天下著雨。」

「有多少賓客參與展會呢?」陳怡均問道。

「噢,不多,」他想了想。「那天的展覽是張董私下舉行的,只邀請特別人士,我想不超過20個,名單我不清楚,但流程我知道——很一般,張董致詞、展會開始、面具是壓軸的……對了,我聽張董說(我和他關係挺好的)Empire公司的經理會來。」

「死對頭呀。」彭宛苡想起了幾則關於Empire珠寶公司近來崛起,影響King聲望的新聞。

「張董很不安,黃金面具值很多錢。」他低下頭。

謝鷹髖用唇形無聲地向蔡緯風說了「徽章」兩個字,後者搖了搖手。

「你把線索告訴了警方嗎?」陳毓如問道。

「我並沒有,我想如果說了我一定會惹上嫌疑……我是說,我們家已經受夠了警察了。」他憂慮地說:「但我必須向什麼人說這件事,會妥善處裡又不會曝露身分的人……」

「特務會的榮幸。」張儀玟說:「那種感覺我們十分了解。」

眾人陷入沉默。只聽見小林緩緩地說:「黃金面具很值錢,如果不找回來肯定會造成危險……」

黃承政抬起眼。「危險?」

「我、我是指很多人想要不是嗎?值錢的東西一向複雜的恐怖。」小林的表情十分嚴肅。

「你說的對,」李昱檸望向窗外。「事情並不單純。」

「小林:目擊證人,調查King的門路?」陳芮華在筆記上寫下:「對面具的了解?」

正當她補上問號後的那一點時,十二點三十五分的午休鐘聲瞬間響起。

「我該回去了,」他站起身,微笑:「我在211,如果還需要資訊的話我可以幫忙。」

大家望著他匆匆走出,教室午休打算神隱之人開始有所動作,人語稀落,自天際吹來的寒風懶散地攪動著睡意。感覺什麼也沒有發生。李藝遙默默地想。如果真的什麼都沒發生就好了……

「看來放學得留下來開個會了。」班長淡淡地說。

 

第五章:第一起命案

   Memory……」劉嘉儀哼著歌,然後又倏然停下。「下一句是什麼來著?」

   「應該是all along什麼的吧。」陳曉瑢抱著音樂課本,和其他上完下午第一節音樂課的同學們一樣走出音樂教室,試著要把《Memory》這首歌Memorize在腦海中。

   「所以啊,我需要伴奏。」劉嘉儀說:「清唱多奇怪,有鋼琴聲比較好調音嘛,這樣音就不會跑掉,像——」

   正當她想開口示範時,一陣驚恐的尖叫聲從美術館二樓的方向傳來。

 

   演藝廳的門大開著,206班全體啟動特務模式衝了進去,迎面撞上兩個滿臉恐懼、神情慌亂的女生,其中一個幾乎要哭出來了。

   「發生什麼事?」外交部的陳姿影溫和但不失嚴肅地問道。

其中還算鎮定的短髮女孩指著演藝廳舞台,話音顫抖。「我們上美術課下來,看見門開著就跑了進來,那裡、那裡有……」

   幾個攻擊部和謀劃部的幹員衝向幽暗的舞台前方,陳曉瑢問道:「妳們沒碰任何東西吧?」

   兩人搖搖頭。沈儀心和謝姵鈴將他們帶去保健室,林冠餘和張玉琪則火速跑去找教官,但顯然不需多勞,因為兩個教官正從走廊的一端趕過來。

   所有特務向案發現場移動。秘訊部的吳得鴻戴上白手套,用隨身的小手電筒照了照躺在地上的男子那了無生氣的瞳孔。「已經死了。」他說。其餘秘訊部的則開始搜索案發現場是否留下任何痕跡。

   「這學校有槍。」鄭舒宇站起身,小心地將死者印有羅高校徽的外套覆回他血跡斑斑的胸口。「一顆子彈就幹掉他了,正中心臟。」

   突然傳來一陣細響,所有人回頭朝三樓懸空的觀眾席望去,一道亮光快速掠過。

   「有人!」黃承政和謝鷹髖迅速衝了出去攔人,陳伯承回頭對鄭舒宇說:「去洗洗吧,15106,你的手臂沾到血了,警方的疑心病很重……」

   他點點頭跑了出去。此時王靜文站起身,研究著死者身上取的後經智慧型手機分析的瞳孔比對記錄。「他不是學校的人。」

   「不是?」黃峻唯思索著。「那就怪了。」

   舞台上只有一盞燈虛弱地亮著,地面上乾涸的血跡和男子猙獰而死白的面孔令人不寒而慄,直到教官的腳步聲劃破寂靜。

 

   「小林?」謝鷹髖驚訝地拉起跌坐在樓梯間的小林。「你怎麼會在這兒?」

   「我看到他了!」他急急地說:「有個男的戴著金面具,他撞倒我逃走——」

   「我們去找。」黃承政帶著幾個人跑下樓。

   小林憂心地說:「我剛才去美術教室拿我忘記在那裡的手機。」他拿在手中晃了晃。「我看見那個罪犯從演藝廳三樓的門口衝了出來,圍著一件黑披風、帶著金面具——」

   「聽起來像萬聖節派對。」林育辰說。

   「不,是魅影。」薛雨棠從演藝廳門口走了出來。「咱們的兇手是歌劇迷呢。」

   206的!回教室囉!」班長喊著,大家不情願但也識相地離開,校園裡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人士。

   「或許他逃出去了?」廖文玟邊走邊問。

   黃妏婕緊握著雙手。「不,我想……我總覺得……他就在這個學校哩!」

   上課鐘聲敲響,混合著連續不絕的警笛聲,在羅高校園裡迴盪。

第六章:放學後的調查會議

「林曉培,民國8445日出生,新北市人,單親家庭,其父於民國九十四年時失足墜入河中意外身亡,隔年由王端協助遷至宜蘭,從台北調來的資料和宜蘭的都沒有前科,在蘭城新月張董的門下打工。」盧妤庭念出資料。

「清白的可疑。」蔡緯風說。

「根據211的龔龔和王聳的消息,小林他母親最近病的不輕,住在博愛醫院,然後他的個性隨和,但據他們的看法他常常很憂懼,還有他喜歡獨處。」外交部的林冠妤表示。

「這是小林的部分了,」蔡緯風繼續說:「那麼秘訊部對死在演藝廳的男子有偵查到什麼嗎?」

「是中輟生,前年十月份離開羅高,那時是高三,教官有印象,因為他似乎品行不良,在被輔導轉學前主動退學……原因聽警方說是家中經濟困難——就是跑路啦,或許警局會有他的前科檔案。」彭宛苡放下資料,蹙起眉。「還找到了一些東西。」

陳芷螢點點頭,拿出一只裝著白色粉末的小塑膠袋。「在他身邊和口袋都找到了一些。」

「沒想到還有這東西。」李儒彬抬起頭。「我們那天不是才抓到一群嗎?」

「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。」張儀玟說。

「他怎麼進來的?」張燕亭突然問道。

「而且他為什麼要進來?還選演藝廳?」蔡澄安說。

「可以查查監視器,但有人接應的可能性比較高。」郭紫萱思索著。「也許他和某人約在演藝廳碰頭。」

「警方說(偷聽來的)他至少死了一陣子,因為天氣冷、血容易乾涸,演藝廳又是封閉的。」張玉琪表示

「那麼大約在午休。」賴辰馨蹙著眉。「午餐時間人太多了,槍聲容易被聽見,也很難混進來。」

「他是來交易的。」林刻潁說:「和某個人。」

「某個學校裡的人。」李昱檸攤了攤手。「學校有那麼多人,難道我們要一班班搜書包或在朝會時詢問誰開槍轟人又買賣毒品嗎?」

「工程浩大。」林雨柔表示。

劉嘉儀突然叫道:「等等!魅影偷走了金面具,又殺了人,那我們……」

「陷進警察隨時會來抓的窘況。」劉紫芸無奈地說。

「這種事不會平白無故地在學校發生,肯定有人從中作梗。」李儒彬嚴肅地說:「我們被盯上了。」

「面具不找回來,羅高就危險了,兇手戴面具誰也認不出來,已經死了一個人,誰知道下一個被害人會是誰?」陳毓如一臉憂心。

「我們所有人都是目標。」謝姵鈴靜靜地說。

這不是挺有趣的嗎?The Phantom of the Opera,洛伊.韋伯的《歌劇魅影》……李藝遙默默地想,凶手挺愛搞神秘哪,不過劇情總比現實浪漫多了,特務執行任務哪有時間濫情呢?一不小心槍就變到對方手上,帶著感激你太好騙的笑容用子彈回報你,game over

此時傳來兩聲短促的敲門聲,所有人迅速提高警戒轉頭。

「你們還在開會嗎?」班導的聲音從教室的黑幕吸音窗簾外傳來。

謝鷹髖很快地跑去開門。「我以為老師已經回家了呢。」

「噢,因為我突然想到中午的事,想看看能幫上什麼,關於那起命案……」

「什麼?」廖文玟驚嘆道。

她擱下提包,找了張最近的椅子坐了下來,表情凝重。「我中午……大概午休鐘響沒多久,那時辦公室沒什麼人,我從茶水間出來的時候,聽見有人在談話——在演藝廳裡。」

「對了,教資館二樓和演藝廳相通。」林冠妤拍掌道

「聲音很小,聽不清楚說些什麼,但是兩個男生的聲音,」班導頓了頓。「我沒太注意,因為我急著去開會……對了,好像有一句『還不知道你是哪邊的人呢』……應該是這樣,但我不大肯定,我還以為是音樂班或戲劇社在練習,沒想到……」

「『哪邊的人』?」黃峻唯沉吟著。「這句話有可能是凶手或被害人說的。」

陳芮華把線索寫了下來,後面加上:「叛徒?間諜?」

「老師有聽見槍聲嗎?」沈儀心問道。

她輕輕搖頭。「我沒聽見,那時辦公室沒人,也不太有人會聽見。」

「或許裝了消音器。」蔡緯風推了推眼鏡。

「那個……」班導傾身向前。「關於面具失竊的事教官和我提了……」

劉嘉儀叫道:「老師!難道妳還疑——」

她著急地搖手。「不是!我的意思是,如果你們要出任務把它找回來一定要注意安全,還有盡量不要在學校處理這件事好嗎?」

「當然老師。」班長代表發言。

「那麼今天的會議就到這了。」蔡緯風說。

沒人想在學校處理這事吧………李藝遙思索著。但有時候也由不得我們。

大街上車流的呼嘯聲逐漸傳來,寒風擊碎了昏黃街燈的餘光,淅淅瀝瀝地灑在幽暗的路面上和夜色中。指針指向六點半,她匆匆地走出教資館,羅高的中央走廊空蕩蕩的,慘白的光幽微地亮著,班導轉身走向大門口。

「老師小心!」正從學務處出來的陳毓如立刻將她推到一旁,同時一顆子彈搜地飛過

What the——」正從觀海樓走向仰山樓的幾個特務迅速往前奔去,一個黑影朝車棚方向閃去。

「追!」鄭舒宇沒把剛才的話說完,和幾個男生衝了上去。

其他人立刻湊上前。「老師!」

「我沒事。」班導驚訝地眨眨眼。「剛才?……」

「老師,有人聽見了我們的會談,妳現在很危險,先回家吧。」陳毓如很快地說。

「舒宇他們——」

「他們沒事,老師,而且我看人也跑遠了,我們待會兒會去幫他們,先回家吧。」李昱檸提起卡賓槍。

班導點點頭,再三叮囑了幾句後由盡責的班長一行人護送離開,此時其他特務無功而返。

陳伯丞蹙著眉。「溜太快了,光線又太暗,他溜走的時候幾乎沒發出聲響,就像——」

「魅影。」李儒彬說。

一旁的陳怡均站起身。「瞧,彈殼在這兒。」她研究了一會兒道:「小口徑的子彈。」

「唔,比我用的還小,應該是外國的那種自衛型小手槍。」李藝遙說。還鑲珍珠柄,小說都這樣。她想。

「子彈在這兒,」陳曉瑢從大門口跑回來「看起來不超過5.0口徑。」陳芷螢謹慎地將證物裝進小塑膠袋中。

「魅影躲在柱子後開槍,」李昱檸望著空蕩蕩的走廊。「看這身手肯定不是業餘。」

「都衝著班導來了,肯定和我們有關。」鄭舒宇說。

「如果是這樣的話,那某個人也有危險。」所有人臉上閃過一層陰霾,謝鷹髖靜靜地說:「小林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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